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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典诗创作实验班第1讲听风组作业
听风21-西风换流年
一.诗
送榆次林明府
唐·韦应物
无嗟千里远,亦是宰王畿。
策马雨中去,逢人关外稀。
邑传榆石在,路绕晋山微。
别思方萧索,新秋一叶飞。
二.注释
①榆次,唐太原府属县,今属山西。
②明府,县令。
③宰王畿,担任都畿地区的县令。王城(都城)周围地区称王畿。(旧唐书·职官志三》:“京兆、河南、太原所管诸县,谓之畿县。”畿县令(正六品下)品级优于诸州上县令(从六品上)。
④关外,指函谷关以西地区。
⑤邑,县城。榆石,《左传·昭公八年)记载:“石言于晋魏榆(榆次)。”晋侯问师旷:石头为什么会说话?师旷说:现今大修宫室,违碍农时,人民怨咎,“则有非言之物而言”。
⑥晋山,榆次一带,春秋属晋地。
⑦别思,离别的情思。
⑧萧索:怅惘失落
⑨新秋,《唐诗品汇》卷六四作“秋风”。
三.内容及脉络
明府,唐人对县令的称谓。林明府,林明。其从叔林洋天宝中为润州刺史,从侄林宝元和中为太常博士。诗写送别林明远赴榆次县令任,最称本色。诗人精于古体,故五律时有六朝骨脉,如起二句“无嗟千里远,亦是宰王畿”,劝慰语中已含别意,即非唐人五律所常见。此二句言榆次亦都畿之地,不要因远行千里而嗟叹。颔联二句承上细写千里之行程,雨中一骑,到了关外,旧友相遇的机会就少了。颈联转写榆次古迹及景物。结二语“别思方萧索,新秋一叶飞”,怅惘失落,韵境高远,与其《新秋夜寄诸弟》“高梧一叶下,空斋归思多”同饶思致,所谓“天质自然特秀”(贺裳《载酒园诗话又编·韦应物》)。全篇淡而有味,非一意雕琢者所能到。
四.立意
明写惜别劝慰,又用典故勉励做官不要妨碍百姓农事。
五.修辞
无
六.题材
送别
七.典故
榆石,《左传·昭公八年)记载:“石言于晋魏榆(榆次)。”晋侯问师旷:石头为什么会说话?师旷说:现今大修宫室,违碍农时,人民怨咎,“则有非言之物而言”。
八.创作背景
此诗作于大历九年(774)左右。孙望《韦应物诗集系年校笺》认为作于大历十三年(778)秋,时在鄠县令任上。
九.名家点评
《韦孟全集》:刘辰翁云:此等亦味外味(“逢人”句下)。无一句不合。“路绕晋山微”句尤极清润,作者可仰。
《唐诗选脉会通评林》:章法句律,清雅匀称而一局。
朱孟震《续玉笥诗谈》:“别思方萧索,新秋一叶飞”,“禁钟春雨细,宫树野烟和”,……皆玩之而有馀色,咀之而有馀味。
明顾璘:(策马”二句)至浅至难。(《万有文库》本)
明朱孟震《续玉笥诗谈》:“别思方萧索,新秋一叶飞”,“禁钟春雨细,官树野烟和”,……皆玩之而有余色,咀之而有余味。
明周敬《唐诗选脉会通评林》:章法句律,清雅匀称而一局。
明邢昉《唐风定》卷一四:不求工而自工,真为至浅至难。
清范大士《历代诗发》卷二○:淡处多味,兴会偶然,最不易得。
清顾安《唐律消夏录》卷五:(一二)“亦是”句,一折;(三四)“逢人”句,一折;(五六)先说“邑”,后说“路”,又一折;(七八)宕,亦结得住。随手顿折而下,是高、岑佳处,较之平平写去者有间矣。
清屈复《唐诗成法》卷三:七“方”字结上六句,八“一叶”宕,顿折而下。情景兼写,高、岑之法也。
清何文焕《唐律消夏录增评》卷五:唐诗之翛闲澄淡,韦公为独。至五言古、律二体,读之每令人作登仙入佛想。律之篇章虽少于古,何录之如此寂寥?
十.作者简介
韦应物(735—791),京兆万年(今陕西西安)人。天宝末,为玄宗三卫近侍,时年十五,颇任侠负气。后入太学,折节读书。广德中,任洛阳丞,被讼,弃官闲居。大历中,任京兆府功曹,摄高陵令,又历鄠县、栎阳二令。建中中,除比部员外郎,出为滁州刺史。贞元元年,转江州刺史。三年,入为左司郎中,出守苏州,卒。世称韦江州、韦左司或韦苏州。应物工诗,五言诗高雅闲淡,自成一家之体。有《韦应物诗集》十卷。北宋王钦臣重加校定编次,仍为十卷,题《韦苏州集》,行于世。《全唐诗》编其诗为十卷。
【人物汇评】
韦应物立性高洁,鲜食寡欲,所至焚香扫地而坐。其为诗驰骤建安以还,各得其风韵。(李肇《国史补》)
韦苏州歌行,才丽之外,颇近兴讽。其五言诗又高雅闲澹,自成一家之体。今之秉笔者谁能及之?(白居易《与元九书》)
李、杜之后,诗人继出,虽间有远韵,而才不逮意。独韦应物、柳宗元发纤秾于简古,寄至味于澹泊,非馀子所及也。(苏轼《书黄子思诗集后》)
韦应物古诗胜律诗,李德裕、武元衡律诗胜古诗,五字句又胜七字。张籍、王建诗格极相似,李益古、律诗相称,然皆非应物之比也。(《临汉隐居诗话》)
右丞、苏州,皆学于陶、王,得其自在。(《后山诗话》)
苏州诗律深妙,白乐天辈固皆尊称之,而行事略不见唐史为可恨。以其诗语观之,其人物亦当高胜不凡。(《蔡宽夫诗话》)
韦苏州诗如浑金璞玉,不假雕琢成妍,唐人有不能到。至其过处,大似村寺高僧,奈时有野态。(《蔡百衲诗评》)
韦苏州……诗清深妙丽,虽唐诗人之盛,亦少其比。(《陵阳室中语》)
徐师川言:人言苏州诗,多言其古淡,乃是不知言苏州诗。自李、杜以来,古人诗法尽废,惟苏州有六朝风致,最为流丽。(《童蒙诗训》)
韦苏州诗,韵高而气清。王右丞诗,格老而味长。虽皆五言之宗匠,然互有得失,不无优劣。以标韵观之,右丞远不逮苏州,至于词不迫切而味甚长,虽苏州亦所不及也。(《岁寒堂诗话》)
诗律自沈、宋以后,日益靡曼,锼章刻句,揣合浮切,虽音韵婉谐,属对丽密,而娴雅平淡之气不存矣。独应物之诗驰骤建安以还,得其风格云。(《郡斋读书志》)
其诗无一字做作,直是自在,其气象近道,意常爱之。问比陶如何?曰:陶却是有力,但语健而意闲。隐者多是带气负性之人为之,陶却有为而不能者也,又好名;韦则自在,其诗直有做不着处便倒塌了底。(《清邃阁论诗》)
韦苏州诗高于王维、孟浩然诸人,以其无声色臭味也。(同上)
韦苏州如园客独茧,暗合音徽。(《臞翁诗评》)
韦诗律深妙,流出肝肺,非学力所可到也。(《后村诗话》)
韦应物居官自愧,闵闵有恤人之心,其诗如深山采药,饮泉坐石,日晏忘归。孟浩然如访梅问柳,偏入幽寺。二人意趣相似,然入处不同。韦诗润者如石;孟诗如雪,虽淡无彩色,不免有轻盈之意。 诵韦苏州一二语,高处有山泉极品之味。(《王孟诗评》)
苏州诗气象清华,词端闲雅,其源出于靖节,而深沉顿郁,又曹、谢之变也。唐人作古调,虽各有门户,要之律体方精,弥多附寄,而专业之流鲜矣。苏州独骋长辔,大窥曩代,而又去其拘挛补衲之病,盖一大家也。当时词流秾郁,感荡成波,其视苏州淡泊无文,未淹高听,而大羹玄味,足配元英。虽不足以嬉春弄物,要之心灵跨俗,自致上列,不与浊世争长矣。(《唐诗品》)
左司性情闲远,最近风雅,其恬淡之趣,不减陶靖节。唐人中,五言古诗有陶、谢遗韵者,独左司一人。(《四友斋丛说》)
苏州五言古优入盛唐,近体婉约有致,然自是大历声口,与王、孟稍有不同。(《诗薮》)
钟云:韦苏州等诗,胸中腕中,皆先有一段真至深永之趣,落笔自然清妙,非专以浅淡拟陶者。世人误认陶诗作浅淡,所以不知韦诗也。 谭云:总是“清”之一字,要有来历,不读书不深思人,侥幸假借不得。(《唐诗归》)
诗之所贵者,色与韵而已矣。韦苏州诗,有色有韵,吐秀含芳,不必渊明之深情,康乐之灵悟,而已自佳矣。(《诗镜总论》)
盈盈秋水,淡淡春山,将韦诗陈对其间,自觉形神无间。(同上)
唐人五言古气象宏远,惟韦应物、柳子厚。其源出于渊明,以萧散冲淡为主。然要其归,乃唐体之小偏,亦犹孔门视伯夷也。(《诗源辩体》)
韦、柳五言古,犹摩诘五言绝,意趣幽玄,妙在文字之外。(同上)
应物之诗,较子厚虽精密弗如,然其句亦自有法,故其五言古短篇仄韵最工;七言古既多矫逸,而劲峭独出。乃知二公是由工入微,非若渊明平淡出于自然也。(同上)
东坡云:“柳子厚诗在渊明下、韦苏州上。”朱子云:“韦苏州高于王维、孟浩然诸人,以其无声色臭味也。”愚按:韦、柳虽由工入微,然应物入微而不见工,子厚虽入微,而经纬绵密,其功自见。故由唐人而论,是柳胜韦;由渊明而论,是韦胜柳。(同上)
六朝五言,谢灵运俳偶雕刻,正非流丽。玄晖虽稍见流丽,而声渐入律,语渐绮靡,遂成杂体。若应物,萧散冲淡,较六朝更自迥别。(同上)
应物五七言律绝,萧散冲淡,与五言古相类,然所称则在古也。(同上)
韦于五言古,汉晋之大宗也。俯视诸子,要当以儿孙畜之,不足以充其衙官之位。其安顿位置,有所吝留,有所挥斥。其吝留者必流俗之挥斥,其挥斥者必流俗之吝留,岂其以摆脱自异哉!吟咏家唯于此千锻百炼,如《考工记》所称五气俱尽、金锡融浃者,方可望作者肩背。(《同上》)
唐诗之修闲澄澹,韦公为独至。五言古律二体。读之每令人作登仙入佛想。(《唐律消夏录》)
韦诗皆以平心静气出之,故多近于有道之言。(《载酒园诗话又编》)
韦诗诚佳,但观刘须溪细评,亦太钻皮出羽。唯云“韦诗润者如石,孟诗如雪,虽淡无采色,不免有轻盈之意”,比喻尚好。至谓二人意趣相似,则又不然。“自顾躬耕者,才非管乐俦。闻君荐草泽,从此泛沧洲”,自是隐士高尚之言。“促戚下可哀,宽政身致患。日夕思自退,出门望故山”,自是循吏倦还之语。原不同床,何论各梦!宋人又多以韦、柳并称,余细观其诗,亦甚相悬。韦无造作之烦,柳极锻炼之力。韦真有旷达之怀,柳终带排遣之意。诗为心声,自不可强。(同上)
东坡谓“柳柳州诗,在陶彭泽下,韦苏州上。”此言误矣。余更其语曰:韦诗在陶彭泽下,柳柳州上。余昔在扬州作论诗绝句,有云:“风怀澄澹推韦柳,佳处多从五字求。解识无声弦指妙,柳州那得并苏州!”又常谓:陶如佛语,韦如菩萨语,王右丞如祖师语也。(《分甘馀话》)
昔人谓韦与王、孟鼎立为三,以其皆近陶体也。冯复京曰:韦公本有六朝浓丽之意,而澄之为唐调,突过唐人之上。(《唐音审体》)
韦诗不唯古澹,兼以静胜。古澹可几,静非澄怀观道不可能也。(《剑溪说诗又编》)
诗中有画,不若诗中有人。左司高于右丞以此。(同上)
其诗七言不如五言,近体不如古体。五言古体源出于陶,而熔化于三谢。故真而不朴,华而不绮。但以为步趋柴桑,未为得实。如“乔木生夏凉,流云吐华月”,陶诗安有是格耶?(《四库全书总目》)
王孟诸公,虽极超诣,然其妙处,似犹可得以言语形容之。独至韦苏州,则其奇妙全在淡处,实无迹可求。(《石洲诗话》)
后人学陶,以韦公为最深,盖其襟怀澄澹,有以契之也。(《岘傭说诗》)
其源出于渊明,在当时已定论,唯其志洁神疏,故能淡言造古。《拟古》十二篇,虽未远迹陶公,亦得近裁白傅。乃如“画寝清香”、“郡斋夜雨”,琅然疏秀,有杂仙心。至若“乔木生夏凉,流云吐华月”,亦复自然佳妙,不假雕饰之功。唯气格未遒,视古微疑涣散。(《三唐诗品》)
其诗闲淡简远,人比之陶潜,虽或过当,而其《拟古》之作,寝几于《十九首》;效陶一体,亦极冲淡之怀,但微嫌着迹耳,着迹则近于刻画矣。然当此之时,高古旷达,殊无出其右者。(《诗学渊源》)
五律中有高唱入云,风华掩映,而见意不多者,韦诗其上选也。(《诗境浅说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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